最後一課

三十六年前 (1971) 的四月初,在公理書院最後一天的情景,相信各位同學都已經忘記。假如我不是保留了當日所寫的日記,我也只會記得一個大概而矣。為同學們保留了這個回憶已三十多年,今日也應該「提取」出來。我將當日的日記整理了,寄望在這個小圈子裏面,它還有一些價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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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豔彩的日本楓樹,象徵當日畢業時熾烈的離情。楓樹楓葉可以每年重
重見,可是又有幾多友誼可以重拾重溫?這棵楓樹照片,劉永基同學送贈。
那一天 (2007/11/23)去到她的家,楓葉已飄滿一地、、、

.... 當走回課室裏面,情況更為好笑,課室的牆貼滿了紅紙,寫著招聘女
工,迎賓等等職位,又有些誰跟誰聯婚等等字句,滑稽好笑。我將自己的那
塊紅綢布取走,走到文科班那裏去請求簽名,很多同學簽了名後,我便走回
課室去,那時候已經上了課,比較靜一些,原來 Ma Sir已經在裏面在
教訓同學們,說他們玩得太過份和太糟吵,影響到其他低班的同學。不過我
看大部分同學的臉色,就已經知道他們只是將Ma Sir的說話當作耳邊
風。就在這時,張炎基和何錦添帶著雪糕回來,把氣氛鬆弛了不少。Ma
Sir就再次交帶我們不要只為了自己的歡樂,鬧得全校都糟吵起來。然後
他就離開了課堂。之後英文老師米湛先生進來,他也拿了一點雪糕來吃,他
一邊吃一邊說出假期應該怎樣讀英文,他寫了很多的東西,但我沒有記下
來。最後一些同學,包括何錦添和張炎基,圍著米湛老師在低聲說話,而我
則在後面座和其他同學唱歌和吵鬧,大家又簽名留念。這個時候下課的鐘打
了起來。於是我離開了自己的課室,走到商科班的那邊去,請梁兆棠及其他
的同學簽名留念。跟著,我回到課室,已經看見Ma Sir在監督一眾同
學將課室的凳搬到聖經室那邊去 (我記不清楚為什麼要這樣的搬凳)。一切
就緒之後,我們整齊的回到座位上去,站立起來,然後代表同學就將我們在
班際歌唱比賽之中獲勝的黃色錦旗送給馬老師作為留念。大眾跟著唱起了這
一首獲勝的歌曲。每一個人都很用心的去唱這首歌,歌聲裏面有著每一個人
的情感。歌聲感染了我們,我的眼睛有點濕濕地。歌聲低沉的,但也有短暫
的高昂,有時只有女聲,有時只有男聲,也有男女混唱。歌聲雖然說不上悅
耳動聽,但卻具有驚人動魄的力量。我見到馬老師執著那一面錦旗,畢直的
站立在中央,聽著這一陣難忘的歌聲,他的面色愈來愈感動了。
我想像沒有一個同學希望歌聲會停下來,希望這一刻變成永恆。但一首歌曲
總是有唱完的時間。這一刻是絕對沉靜的。馬老師巨大的身軀依然屹立在中
央,一向給我們的印象是鐵漢一般的老師,他已沉醉在這一剎那的境界之
中。一會兒之後,他終於開口說話,但他只是說了一句「很多謝各位同
學」,便停了下來。他感動得說不下去了。相信兩年多來的日日相處,無形
之中給了我們捨不得的真情。他是想說一些勉勵我們的說話,但幾次都只能
說「各位同學」,聲音哽咽而無法講下去。差不多所有同學都被這一刻的環
境所打動感染了,他們都不出聲地耐心地等待馬老師的說話,這可能是他們
唯一的一次想聽一聽馬老師的訓勉。但馬老師始終都不能成聲。他踱步走到
牆邊,又說了一聲 「各位同學,好多謝你們」。然後又停了下來。最後馬
老師知道自己沒法說出話來,於是他走到門的那邊,打開了門,將門關上,
他終於離開了這個課室,沒有留下最後一課。我們沉靜了一會,朱定立同學
叫我們唱 We shall overcome,於是我們的歌聲又充滿了這個課室。唱歌的
時候,馮承聰同學伸手過來,我們握了手,不知道為了什麼,這一刻我有一
種「大徹大悟」的感覺。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操,如今
想起來,我和道原來那就是「情和緣」,它就這樣的跟著我不放開了。這一
雙手握下來,亦鑄定了我和承聰同學三十多年的君子之交。
歌聲完了。張炎基說我們要買一張馬票,中了獎的話,可以有班會的經費。
跟著,同學開始離開了。我見到盧健兒同學走出去,於是我跟上去。任志輝
在我的後面,他說「馬老師很是感動」,我則答道那就是「盡在不言中」。

二零零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晚
美國達拉維州

註:Ma Sir現居於新澤西州 (New Jersey),離開我居住的地方只有兩個半小時
的車程。前幾天感恩節的時候,本來想去探望老師,不過他的家人說他去了加拿大。

背景音樂是臺灣民謠「綠島小夜曲」。香港電影「監獄風雲」將這個譜填
上新詞,叫「友誼之光」,由 Maria Cordero 主唱。電影是 1987 年的製作,林嶺東導演,周潤發做主角。!